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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就像打网球

几年前,我出席过一场晚宴,同行的来宾中有位工程师。得知我是金融学教授后,他问我怎样能买到日元。“为什么要买日元呢?”我问。“因为日元肯定会升值,赶超美元。”他一边回答着,一边继续列举美国预算赤字、贸易赤字及其他令日元优于美元的其他证据。
我赶紧颇有礼貌地告诉这位来宾,虽然他有这样的想法可以理解,但并不明智。我说:“买卖日元、美国股票、法国债券以及其他投资,并不像对着练习墙打网球。面向墙壁的话,你可以看到球撞击墙壁的样子,调整自己站到合适的位置,在球弹起时予以回击。投资更像与素未谋面的对手进行网球比赛。你的身手会比对手更加敏捷吗?对手会不会虚晃一枪,声东击西?”
“想象一下,”我对来宾说,“你站在网前一方,认为日元会升值。你的对手站在另一方,认为它会贬值。你们之间肯定会有一个人的反应速度略逊一筹。你有没有想过,抛售日元的可能是高盛集团、巴克莱集团、东京三菱日联银行或者在东京和纽约两地设有办事机构的其他投资巨头,他们对日美两国经济的了解程度,是只凭每天早晨的《华尔街日报》收集信息的你所望尘莫及的。”
但是,投资与打网球反映的不仅仅是错误的想法。这位来宾固然是想通过日元交易赚钱,但除此之外,他还想体验日元升值带来胜利的满足感。他希望成为金融市场的参与者,而不是旁观者。他想加入投资者之列,与人一道观察金融市场、进行交易,并分享自己的经历。
我们都是聪明人,不是没有理性,也没有精神错乱。我们既会“聪明一时”,也会“一时糊涂”。我们绞尽脑汁做得更聪明一些,减少糊涂行为。但是,由于人的大脑不是计算机,我们希望获得的某些回报是计算机所无法理解的。
我们固然希望自己的投资获利丰厚,但我们希望得到的并非仅限于此。我们希望得到财富,也希望消除对贫穷的恐惧。我们希望跑贏市场。我们希望享受投资获利的骄傲感受,同时又想避免亏损带来的遗憾。我们希望体验对冲基金带给我们的地位和荣耀,具有社会责任感的基金带来的热血沸腾与浩然正气,以及在本土投资时油然而生的爱国情怀。我们希望从金融顾问、杂志和互联网获得金玉良言。我们希望免受政府监管,同时又希望受到监管者保护。我们希望在撒手人寰之际给孩子留下一笔遗产,但我们又不想有任何留给征税人。我们的欲望和行为促使我们或者一哄而上,或者各行其是,时而让泡沫膨胀,时而使之破裂,最终导致金融市场涨跌互现。
实际效益、表现回报和情感回报
工作带来的回报有着诸多表现形式,我们需要多方权衡利弊。一位既想赚钱又热衷于公益辩护的律师既可以选择公益辩护的工作,薪水微薄但充满激情,也可以选择一份公司法方面的工作,赚钱虽多但平淡乏味。正如工作一样,投资的回报也远远超越了金钱。无论你是交易者、黄金衍生品投资者还是对冲基金爱好者,投资都表现了你的一部分身份认同。对于很多人而言,投资就是一场游戏,与网球别无二致。虽然我们不愿意承认,甚至可能压根儿没有意识到,但我们对花钱参与投资游戏乐此不疲。我们把钱花在交易佣金、共同基金管理费、和那些承诺为我们预测市场趋势的软件上。投资就是赚钱之后怎么花钱,这给我们带来什么感受。投资就是退休后的安全感,致富的愿景,养儿育女的快乐和骄傲,以及为子孙的教育付款。
投资、工作、产品和服务带来的回报或可以增加财富,或可以提升幸福感,或两者兼而有之。这些包括实际效益、表现回报和情感回报。实际效益回答的问题是,这会对我和我的财富产生什么影响?例如一块手表的实际效益是告知时间;对于投资而言,它的实际效益主要是高投资回报带来的财富。
通过表现回报,我们向自己和他人传递我们的价值观、品味和地位的信息。一位荐股员认为“我很聪明,可以选出赢利的股票”。高盛的一位客户则觉得“我的地位很高,足以让我有资格投资首次公开募股的热门股票”。
情感回报是你感觉如何。保险单带给我们安全感,彩票让我们看到希望,而受邀成为Facebook股票的首批投资者则令我们倍感自豪。
希望和责任
我们可以坦然地承认,我们希望利用投资支持自己的退休生活,后代,或喜欢的慈善机构。但是,我们对有些投资回报的欲望是难以启齿的,比如社会地位。我们希望谈论自己投资的对冲基金,因为对冲基金只是有钱人的投资,是社会地位的象征。殊不知大声疾呼自己的社会地位无异于Gucci手袋上炫目的过大品牌标志,随之而来的不是地位认同,而是尴尬。
人们也很难承认自己的欲望,因为它们往往与“责任”相悖。你可能想要一辆红色跑车,但却知道自己其实应该买一辆二手轿车。投资建议中写满了责任:多省钱,少花钱,投资多样化,买入并持有。欲望是内在的,而责任却是理性的。欲望强调了投资的表现回报和情感回报,而责任强调的却是它的实际效益。欲望通常驱使我们做出愚蠢的投资选择,而在责任的引导下,我们做出的选择大部分是明智的。
个人和社会
作为个人,我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是,我最希望从投资中获得什么?第二个问题是,我如何得到想要的东西?你也可能想问同样的问题。你想要足够的钱来确保安乐的退休生活、帮助你的孩子,或是捐助曾经就读的大学吗?你是否喜欢打理你的共同基金,正如其他人喜欢摆弄老式汽车?你是否想要通过对冲基金体现身份,正如其他人喜欢用豪华轿车彰显身份?正如权衡在生活中随处可见,在投资中也很常见。如果适度追求,大多数欲望都是合理的。大量投资交易更有可能让你的资产缩水,而非增多,而少量交易却可能给你平添几分快乐,并且不影响退休后的舒适生活。然而以退休后的舒适生活为代价来投资,妄想回报会高于风险实在是愚不可及。记住:每次交易中都有一个傻瓜——你确定不是你吗?
作为社会中的一员,我问自己的问题是,政府法规应该偏向自由主义,让我们按自己的意愿投资,还是应该偏向保护主义,限制选择以保护我们免受自己及他人造成的伤害?政府是否应该保护购房者,不让他们因为文件太厚以及拥有自己房屋的吸引力太大,而在认知错误和情绪因素的作用下没有阅读按揭贷款文件就签字?政府是否也应该保护我们在那些愚蠢而感情用事购买房屋的邻居拖欠贷款时不会受到不良影响?随着时间推移,法规也发生变化,这反映出我们在不断努力,试图在自由主义者和保护主义者之间的拉锯战中寻得恰当平衡。
拉锯战仍在继续,因为我们无法找到完美的平衡。政府既提供社会保障又发行彩票,反映出两者之间的勉强平衡。社会保障是家长式的保护主义,让我们在年轻时多储蓄,从而确保年迈时免受贫穷困扰。彩票则是自由主义,让成年人享有自由,为一圆发财梦而随心所欲地花钱。
投资关乎生活,超越了金钱。我们应当享受投资的所有回报——功利回报、表现回报和情绪回报。我们自己能够享受这些回报,容许自己享受一些奢侈之事,我们也可以与家人、朋友、邻居甚至遥远大洲的人们一同分享。然而,最终我们是无法把投资留在身边的。
Meir Statman是圣塔克拉大学(Santa Clara University)格伦.柯利梅克金融学教授(Glenn Klimek professor offinance),著有《为什么你炒股赚不到钱》(What Investors Really Want)一书。他试图通过研究行为金融学来了解投资者和管理者是如何做出财务决定的,以及这些决定怎样在金融市场中反映出来。
他研究的主题包括投资者的愿望、认知错误和情感,财务咨询师如何帮助投资者,投资者如何构建资产组合,风险和后悔的性质,股票收益的决定因素,以及具有社会责任感的投资者的成功程度。
他的研究成果发表在多份学术和专业期刊上,并获得多个奖项。Investment Advisor杂志评选他为25位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Statman教授作为贵宾出席了2013年10月ACCA和CFA 捷克分会在布拉格联合举办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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